我校高中学生的吴文化研究已近十个年头,《吴门医史》是最新绽放的一朵奇葩,我认真地读了一遍又一遍,不觉有些感动。如果说98年的《吴中无王气》为代表的第一批成果是我校高中学生吴文化研究发出的黄钟大吕般的第一声的话,此后,大规模地对文化古街山塘街,对历史街区老阊门的文化普查就是普及与深化,对西中市金融街的研究(《西中市钱庄与外部环境》冯轶等撰写)标志着选题水平的提高,而这一次的《吴门医史》则标志着学生研究的视野在进一步拓宽。
几个从未接触过中医的孩子,通过将近一年研究,翻阅典籍,请教专家,再经过了反复的梳理和思考,写下了这颇具水平的研究文章,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其实我们学生的创造力往往会超出我们的想象,只要我们能好好引导与开发。
几经苦恼,几度生出放弃的念头,小作者们挺过来了,终于尝到了成功的甜头。这次可贵的体验所获得的感悟,或许一辈子受用不尽。
我相信他们在今后的生活与学习中会创造出更多的奇迹来。
一、吴医源流
健康与疾病的对立虽不如水与火一般难以相融,又不及战争与和平般动人心魄。但它却似乎拥有着魔力,成为了一个人们永远都想解答却怎么也得不到满分的谜。
在华夏医药史的漫漫长河中,吴门医派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吴门医派以其独有的特点在中国医药史上书写下了一段传奇。
让我们一起回到过去,探究这颗明珠的原起吧!
吴门医派是中国医学的瑰宝,中国的医学起源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大约在四五万年前,原始社会进入氏族社会,由于生产工具与生产技术的进步,原始人开始有了医药的萌芽。
经历了夏、商、周三代文明的发展,随着人们渐渐对天文气象、农业生产、饮食烹调认识的提高,中医学的知识由低级阶段向高级阶段发展。
到了元明清,以苏州为中心的江南县郡发展出了一种新兴医派。人称这种医派为吴门医派。
苏州的中医历史悠久,一向享有盛名。元代,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在《马可波罗游记》中曾提到苏州“医士甚众”,“善能辨病源,投方药”,吴医从元末名医戴思恭开始具有影响,他综合各家学说和临床试验经验,写成了《证治要决类方》、《证治要决》、《类证用药》等,被视为吴门医派的创始人。
元代另一名医葛应雷及其子葛可久都精于医术,是当时吴中的名医。二人医术高超,尤其擅长针灸之技。葛可久所著《痨症十药神书》要言不繁,义理精微,至今被认为是中医内科必读典籍。
吴门医派是戴思恭来吴行医后开始形成,发展起来的。因为他是一个综合各家名医经验的杰出人物,所以在苏州中医学界声望很高,以后,由吴中“本土化”医家王仲光等的推动,数百年来出了许许多多的名医,有不少杰出之辈,“有闻名邦国者;有饮誉乡里者;有创造发明著书立说而成为一代宗师者;有精于脉理,善诊妙治而留范千百医案者;有广注阐角经典者;有专论克治时病者;有精通诸科者;有独善一技者。总观诸贤,不唯医道高超,且皆医德隆厚。”(吴怀棠《吴中名医录》序)以后,遂发展形成了一个相当规模,且具相当影响的吴门医派。
明朝正德年间御医、院判,吴县人薛立斋“历仕孝武两朝,视篆南北医院,尽阅中秘奇方,遍友海内名士,闻见宏博……研精覃思……遂能察见脉理,所投立效。”他曾校注王纶的《明医杂著》,明人钱海石在《明医杂著注》序中述及“尝闻姑苏传刘、张医学,乃自薛应雷始,自后王安道,赵良仁辈,各著《会月》、《医韵》、《药要》等书,世所宝藏,则苏之医派实永,薛君崛起于后,渊源有自矣。”
真正以“吴医”广传天下者,应是乾嘉年间名医唐大烈。他仿照清康熙年间吴医过绎之《吴中医案》旧例,将苏州地区的三十一位医家的医论杂著汇编成《吴医汇讲》十一卷,刊刻印行,从此“吴医”名称盛行于世。千百年来苏州出现了许多著名医家,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地方医学流派,在中国医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自元末明初,戴思恭徙吴行医,传王仲光而使“吴中医称天下”以来,明中期由薛立斋作为苏之医派崛起于后的代表人物,至有清代温病学派的兴盛,唐大烈成为吴中医学广传天下的第一人,前后四百多年间,形成了世人瞩目,传承不衰的吴门医派。以后吴中医学一枝独秀,具有“名医多、御医多,医学古籍多”的明显特点。
二、吴地名医及其著作
明、清时期,由于儒学大盛,推动吴地中医极负盛名,称之为“吴医”。并且自此一直保持着较高的水平,享誉天下。
据史书记载,吴中历代医家共计一千二百余人,现存历代古籍五百多种。名医之多,著作之富,是华夏大地任何一个地方无可比拟的。
自古以来,吴地名医多分为儒医与御医两种。吴中名医叶天士,苏州儒医薛生白,御医徐灵胎就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人物。
叶天士,号香岩,吴县人。叶天士是一位了不起的医学临床实践家。他继承师说,大胆创见,敢为天下先。他对温病学最有研究,贡献也最大。由他提出的“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电”十二字,概括了一切外感温病的发病途径和演变规律,成为后世外感温病的总纲。他所著的《温热论》的问世奠定了温病学辨证论治的基础。凭借此书,叶天士堪称为吴门最杰出的医学家,当之无愧。
与此同时,另一位吴中儒医,也为吴中医学文化增添了亮丽的一笔,他就是与叶天士相齐名的薛生白。薛生白,字雪,其曾“两征鸿博不就”,一旦行医于世,医名就与叶天士相比肩。薛雪师承诗学大家叶燮,自小娴习古文,学识卓著,验之临床亦见效,他对中医的“望、问、闻、切”四诊方法运用自如。《湿热论》是薛研究湿热病的经验之作。他认为“湿热之病,不独与伤寒不同,且与温病大异。”这是他在湿热病治疗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真知灼见。
一段时间以来,吴中各医家案例都把《温热论》与《湿热论》视作姐妹篇,认为是治疗温热病的必读医书。由此可见,其二人在吴中医学界的成就非同一般,堪称“儒医伯仲”。
吴中历代才智贤士,不胜枚举。城内不乏名医,而又以御医之多为长。清代吴江名医徐灵胎曾2次奉召进京为皇帝治病,成为乾隆年间一位著名的御医。
徐灵胎,名大业,字灵胎。徐灵胎天生有异禀,聪时过人。少年时丛文,二十岁便考中秀才。出身于文苑之家的他,自小博览群书,精通儒学。多年行医的他,研究医学推崇汉唐本源“一切道术,必有本源”。与同时代的名家不同,他的理论研究精深见长。借以自己丰富的知识与内涵,把哲学、文学等知识融会在医学之中。深厚的文学素养,造就了他的医学造诣与文化修养的统一,很早就闻名于吴中地区,后又多次进京为皇帝治病,深为皇上器重。“博学多才绍炎黄,良师大儒入朝纲”,确实足以成为徐灵胎一生的写照。
吴中名医众多,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囊括其精华。有太多太多的吴医如叶天士、薛雪,徐灵胎一般济世为民。或许他们的名字,他们的著述鲜为人知,但吴中医学历史的长河不会磨灭他们。即使做为长河中一股不经意溅起的浪花,也因他们的存在而为医学的长河增添一份炫丽。
温病学派
我国自汉代以来,各地开始不断流行温疫,即所谓“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大荒之后,必有大疫”,瘟疫一旦流行,死者大批,民生调敝。而苏州地区地处太湖流域,地处卑湿,水利资源丰富,一年四季气候分明,较之北方多温,素有“水乡泽国”之称,成了温热病的多发地区。因此对瘟疫的研究自然成为历代吴医注意的焦点。“吴中多为医,吴医多著述,温病学说倡自吴医。”吴中温病学派又以吴又可、叶天士、薛生白为代表人物。
明崇祯年间,一场瘟疫席卷山东、浙江、河南、河北、苏南等地。疫情凶猛,“一巷百余家,无一家幸免;一家数十口,无一口仅存。”求神问卜,无济干事,疫病流行,益愈猖獗。这时“救命神医”吴有性飘然问世。
吴有性,字又可,号淡斋,姑苏(今江苏省吴县太湖洞庭山)人。他目睹疫病流行的凄惨景象,深感自己的责任重大,决心放弃科举,绝意仕途,走上医学研究的道路。他怀着极大的热情,置个人安危于不顾,深入疫区,登门串户,调查疫情,观察症状,记录病情,然后进行分析研究,悟出疫病病因,并深入观察疫病的传播变化,发现了和伤寒的不同之处,他萌生了“守古法不合今病”的想法,接着,他总结出了治疗瘟疫的经验,在此基础上撰写了《瘟疫论》一书,开温病学说之先河,对清代温病学派的形成,有莫大的推动作用。
吴有性提出“瘟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温,乃天地间别有一和睦异气为感”。此“异气”就是“疠气”,它是造成传染病流行的原因。吴有性还发现“疠气”有多种多样。不同的“疠气”会产生不同的病症,并且某种“疠气”会侵入某种脏器组织。《瘟疫论》一书记载了与鼠疫、白喉、天花、麻风、梅毒、肺结核、流行性脑炎等相似传染性疾病在疫病传染途径上,他明确指出“邪从口鼻而入”,可通过空气飞沫或同病人接触传染。在疫病的流行特点上他已注意到散发性和大流行的区别和联系,并有很多合理的治疗原则和方法。
吴有性在传染病学方面的卓越贡献,开创了中医传染病学的研究。《瘟疫论》一书是我国最早研究瘟疫的专著。他提出的“杂气学说”为吴中温病学派的崛起奠定了基础。《瘟疫论》成书不到两年,就有印本刊行,嗣后各种版本络绎不绝。康熙年间,日本医家也翻刻了这部著作。
但是由于医家们的思想根本上受到“尊经” 观念的束缚,不敢直面温病。只是强调了瘟病与伤寒的不同,企图避免和《伤寒论》的直接矛盾,所以一段时间来客观上延缓了温病学说发展的良好势头。
清初以后温病学说日趋成熟。迨至叶天士《温热论》的问世,宣告了温病学说理论体系的确定和吴中温病学派的诞生。从此,温病学说广为流传,播扬大江南北。
另外江苏淮阴吴鞠道的《温病条辨》创之焦辨证,广其义;浙会稽章虚谷的《医门校友会喝》畅其识;海宁王孟莫的《温热经纬》传其学,这些都是对中医学史有很大影响的温病学著作。
三、吴地药号
吴中医学驰名天下,与之相辅相成的中药业也很兴盛,林林总总姑苏药号几乎遍布大街小巷,而至今也仍置身于繁华街市中。每每看到那一方方高悬的牌匾,看着那一间间庄重的店堂和一柜柜数不清的“百眼橱”,闻着那细细飘来的浓郁药香,仿佛时间定格在了那个悠远的年代,让我们急欲揭开吴地国药号从古至今的那层神秘面纱。
同吴中医学一样,姑苏药行业中“宁(宁远堂)、沐(沐泰山)、雷(雷允上)、童(童葆春)”四大药号也同样驰名天下。
清乾隆嘉庆年间,是苏州中药商业的鼎盛时期,当时雷允上的诵芬堂,是最负盛名的药号。
座落于姑苏老阊门闹市区的雷允上诵芬堂,是一家具有二百五十年的著名药铺。它以售制六神丸、行军散(又称“诸葛行军散”)等细料而蜚声海内外。
清雍正十二年(一七三四年),吴门名医雷大升(字允上)在苏州设立“雷允上诵芬堂老药铺”,以雷允上医名坐堂行医、配制药方,始创雷允上,并有《金匮辨证》、《要症方略》、《经病方论》、《丹丸方论》等典籍传世。近三百年来,历代雷允上传人谨记“聚百草、泽万民”之祖训,承吴门医派之精髓,造地道药材,遵古法炮制,精益求精,创造了一大批组方精当、功效显著的名方名药,声誉鹊起,盛名举世。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林森、于右任、张学良等名流政要长期服用雷允上名药,感其疗效卓著,均专为雷允上题词赠匾,盛赞有加。世有“北有同仁堂,南有雷允上”之典誉。
进入新世纪以来,雷允上人与时俱进,在继承发扬中医传统的基础上,运用现代制药技术设备进行了中药现代化的全面改造,投资人民币逾亿元在苏州高新技术开发区建成了一个占地六万五千多平方米,完全符合国家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的现代化中药研发、生产基地,百年雷允上由此进入了一个快速发展的新阶段。
今天的雷允上秉承“百年立业,质量为本”的立业传约,“聚百草,泽万民”,继承传统,科学创新,以疗效确切的优质中成药服务大众,努力开创现代化中药的新纪元。
四、吴门医药在近代的发展
中国五千年的斑澜文化,不是一蹴而成的。正如其中显现的一支——吴门医派,是我们的祖先以自己的实践,一点一滴地传承下来。所有资料没有电脑,没有复印机,只是用笔一笔一划记录着。这是一件浩大的工作,一天容易,一年也容易,那么一千年呢?
作为后代的我们又该如何对待传承至今的吴门医学文化?
随着历史的发展。吴门医派至今似乎正在慢慢消亡。唯有少数坚持吴地本土医学的人,还在“苦撑”着。由于西医的普及,很少有人会记得在我们吴地还有属于自己的医药学。
难道世界真的已经将它遗忘了吗?
不。当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将它的《马可·波罗游记》带到了欧洲,从那时传遍世界各地。国外各地区对吴门医派,吴中医学的关注程度甚至已超越国内。
中医治疗,有别于西医的“治标不治本”。再加上中医药毒副作用要大大小于西医,这正是成为世界各地看重中医的精华所在。特别是在同属于亚洲的韩国、日本,远至印度、阿拉伯,中医反倒成为了“香饽饽”。
本是属于中国本土文化的吴门医学,在国内无人问津,在国外却好评如潮,这真不能算是一件好事。本是自己可以引以为豪的骄傲,就这样不知不觉中,逐渐地消失。作为新一代苏州人的我们倍感痛心。
但在痛心之余,唯有期望我们后人发展其精义、弘扬其精华,将其再次发扬光大。
五、吴门医派的未来
回顾过去的辉煌,憧憬未来的方向,吴门医派何去何从?
我就这个问题采访了现任苏州市中西医结合学会秘书长朱牧医生。朱牧医生是位在治疗乙肝方面很有名望的一位中医,但他不仅仅只是一个中医。他还长年进行着对吴门医派未来的深索。对于吴门医派的未来,他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他借了近代维新变法时的一句话,“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他认为吴门医药作为数百年中医学派,能长存而不灭定有其独到的精华在。因此作为后人的我们,就拥有了良好的中医底蕴,就有了发展中医的先决条件。但是中医毕竟在用药的科学性方面存在着不少问题。有许多病仅用中药是医不好的,而且传统中药的化学成分复杂,对于细菌、病毒并没有很强的针对性,因此在治疗效果上不令人很满意。于是,中西结合就成了吴门医派未来的发展趋势。
朱牧医生深切觉得要利用中药治疗的主要方法配上西药的具体治疗,这样取长补短,才能使中药焕发新的青春。谈到如何现实这一目标时,朱牧医生说到了交流问题。他又借了清代的“闭关政策”来作比,把大门闭了起来,不去交流,自己好的不能出去,别人好的又进不来,清政府的衰败由此开始。对于今天的吴门医派,也是如此,我们应该大胆的走出去,把我的优势发扬,更重要的是要去吸收别人的长处,弥补自己的不足,这样就能进步了。
吴门医派有着完整的温病学理论,与外国的一味用药的治疗方法有巨大的不同,吴门中医讲“理”字,万事绸理,外国的医学单纯用化学药品,如果两者结合,那么必会给全世界的医学界带来一次飞跃。
吴门医派的未来一定会更加辉煌的!
后 记
选择研究“吴门医派”的课题,实属偶然,起先除了字面上的含义,对其已无再多的了解。经过将近半年的搜索资料,真诚访问座谈,我们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开始了解了这个吴文化中璀璨夺目的一角——-吴门医派。
往往研究的成果是甜蜜的,但过程却是辛酸,亦是痛苦的。起初只能是雾里看花,懵懵懂懂;可是越到后来,当谜团一个个被解开的时候,亦是最心痛之时:属于自己的本土文化经历了数千年亦不变,传承至我们一代,却鲜有人还记得,曾经在吴中大地上,还有一个叫“吴门医派”的存在。不知痛心的应该是已经作古的先辈还是仍然在世的我们。原本璀璨的文化,衰败到了“尸骨无存”的地步,已是极大的悲衰;老是在异域地区,被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人视为珍宝,那就不知应该是开心还是痛心了。
我们无力去批判任何人。即使这么做了,又能改变什么?
往往要求别人,很容易;只是换作自己,却变得很难。我们从不想要求每个人都致力于“吴门医派”的研究,毕竟吴门医学有其长处,亦有其短处。在科技发达的今天,衰落有时是无奈。但它毕竟辉煌过,毕竟曾经是吴地的骄傲。全然忘却,我们可以吗?我们何以面对先辈?
大半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我们正视了,了解了这门正将湮灭的文化。我们庆幸过,因为曾经真正了解过,哪怕没有专家的深刻,没有学者的独到,哪怕只是在脑海中,深深烙下“吴门医派”四个字,那就足够了。至少我们不会忘记,因为我们曾与它心灵相通过。
朋友,你可以不深知它,你可以不曾与它深切接触过。但,如果你现在身处吴中大地,请你记住它——吴门医派。可以是一秒钟,也可以是一辈子,只要它曾在你心中停留过,一秒钟或者一辈子,那也就足够了。